大众评戏|追求思想性与艺术性的统一——评沪剧现代戏《敦煌女儿》
撰稿:王娟
四川省艺术研究院文艺评论研究所所长、一级艺术研究
近日在快手“文艺中国”的2021年全国舞台艺术优秀剧目网络演播中观看了由张曼君导演、茅善玉主演的沪剧《敦煌女儿》。该剧取材于敦煌研究院樊锦诗的人生经历,内容通过樊锦诗初到敦煌、回沪结婚、怀念爱人、保护敦煌、内心独白几个具有代表性的故事场景贯穿而成,跨越了樊锦诗从25岁至81岁的悠悠岁月。
虽是网络观看,但仍能看出其舞台简洁,道具也只有几张线条简易的桌椅和两扇可移动的门框。敦煌的环境则通过绘有敦煌石刻图案和富有诗意的大漠落日的吊景加以展现。全剧在多处运用了时空对接的表现形式,在有限的时空里再现了几十年时间的流逝。其中门框的设置是完成时空对接的重要依托,通过现在的樊锦诗与五十年前的常书鸿的时空对话,引出了初到敦煌、回沪结婚,担任第三代院长三个故事场景;通过五十年前的樊锦诗与远在武汉的男友彭金章的时空对话,反应了樊锦诗从恐惧到平静的心境变化,构思巧妙而含蓄。
刚到敦煌第一夜,意气风发的樊锦诗便体会到了敦煌夜晚的风沙走石,在孤灯冷夜里她“恨不得顷刻逃离回家乡。”此时常书鸿与她发生了一段穿越空间的心灵对话,常书鸿唱道:“奉命昭告,人生为一大事而来。风铃启示,一生大事在敦煌。”樊锦诗仿佛明白了世代敦煌人坚守的信念,明白了敦煌人必须面对的困难,她唱道:“鼓勇气打开手电把黑夜面纱轻撩起,眼朦胧似见那众圣千佛来汇集……有你们那飘逸与微笑,一颗心,瞬间有靠依。”对敦煌的敬畏战胜了对黑夜的恐惧,从此坚定了自己留在这里的信念。
三年后,爱人准备向组织申请将樊锦诗调离敦煌,樊锦诗却发现自己已舍不得那片热爱的石窟和追寻的事业。但她却又不忍让爱人继续为她等候,内心矛盾。为了爱的人,她同意调岗,但爱人同样因为爱和理解,让她在敦煌坚守了下来。“两套行李,两个行囊……路迢迢天涯咫尺,情依依相爱两心知。”两人用爱相互促成了各自追寻的梦想和坚守的事业。这时两个移动的门框又带着二人奔向各自的理想。
两小时的时间要表现几十年的时光,除了运用时空对接的方式外,角色的唱词念白也起到了转换时空的作用。剧中通过群角演员的唱词来描述樊锦诗克服困难、全身心投入莫高窟壁画彩塑断代工作的情景,“不分日夜苦操劳”“精心做编号,夜深孤灯下……她把重担挑”“莫高窟换新貌,她却是事业家庭两煎熬,夫妻两地遥,孩子无人照看绑在床上哭啕啕……”,凸显了樊锦诗为人妻,为人母的艰辛和牵挂,以及事业、家庭难两全的无奈,塑造了一位多侧面的女性形象,同时也缩减了冗杂的情节铺成,使人物的心路历程线条明晰,节奏松弛有度,在有限的舞台空间里扩展了人物的心理时空。
敦煌人的成就离不开家人的支持,樊锦诗的爱人彭金章为她的事业做出了巨大的奉献,从他热爱的武汉大学投奔敦煌开始了相妻教子的生活。他的周全照顾在樊锦诗怀念爱人的一段唱词中得以充分展现,在“万籁寂静,露重更沉,千百次默念着你对我的关心,百千回轻唤着挚爱的亲人”的深情表达中流露出她对丈夫的深深眷念之情。这段唱腔悠扬婉转,动情感人,触及观众内心,与观众产生强烈的共情。
全剧在以樊锦诗为主线有序展开的同时,还从侧面成功地塑造了常书鸿这位老一辈敦煌人的形象,他同样面对艰苦的环境、事业家庭难两全的困惑,在保护莫高窟时挺身而出,与樊锦诗的坚守交相辉映,呈现了代代敦煌人为保护、研究、修缮国家文物而义无反顾的无私奉献和担当精神。
该剧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群体性和延展性,全剧通过以樊锦诗为主线的多角度描述,不只是树立了一位时代楷模,而是全方位地展现了世世代代敦煌儿女及其家属为敦煌文化的保护传承做出贡献的绚丽画卷。结尾部分落脚于现代敦煌人对保护敦煌的思考和设想上,勾画出了未来敦煌的美丽蓝图。表现形式上不仅具有现代戏广采博纳、守正创新的时代风貌,也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了戏曲空台艺术、时空转换的写意之美。
由此想到,戏曲现代戏要从多侧面塑造人物上下功夫,体现人的情感关照,才能避免人物的片面性和单薄化,让观众真正理解人物的内心世界,才会被其感动,学其精神。而在艺术的表达方式上,必须力求达到时代感与戏曲化的有机融合,才能与当代观众审美情趣的变化相契合,又不失戏曲艺术的独特风韵。
“见到你万物沉寂唯你风流”,所见的是敦煌文化独特的价值,所感的是敦煌儿女奋进的光辉。戏曲现代戏的艺术性和思想性在此也得到统一。